1993年，18岁的我到原内蒙古乌海税务局新华集贸税务所当协税员。我所在的征收组一共3个人，在当时城区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征零散税收。

　　那条街其实就是马路市场，路两边都是卖菜、卖肉、卖鱼的小商小贩。自由形成的市场就是一个江湖，有所谓的“菜霸”“鱼霸”和“肉霸”，操纵着物价。当时最出名的“鱼霸”绰号叫“大菜刀”。他爸爸在市场丢了钱包后，大喊一声：“我儿子是‘大菜刀’。”小偷就乖乖地把钱包送回来了。由此可见，这个自由市场是多么混乱。

　　每天，我们上班开过晨会后，大家分组去征税。只要我们在马路头上一露面，临时商贩就卷起东西躲进旁边的胡同里。固定摊贩走不了，就和旁边的合并一处，为的是少缴纳一份税款。收到卖肉的摊位上，光着膀子、系着一条皮围裙的摊主，拿着切肉刀在刀棍上来回磨着，发出“嚓嚓”的声响，不言声地看着你。我们这些刚上班的毛头小子毫不畏惧，上前把完税证贴在肉上说：“今天一头猪，请缴税。”摊主一看我们这阵势，便收起家伙掏钱缴税了。

　　有的摊主虽然缴了税，但心里不平衡，嘴上便不干不净。我总是针锋相对，结果就是吵个天翻地覆。记得工作的第一周，我吵架5次，打架3次，创了新华税务所的记录。所长专门找我谈心：“你小子不能这么‘驴’。吵架和打架频率这么高，说明是你的工作方法不对。要给纳税人讲税法，以理服人。”

　　按照所长的办法，我后来的工作顺利多了。5个月后，我还当了组长。

　　有一次我在市场收税，碰到个拉驴车卖菜的老农，他说是忘带自产证了。看着车上鲜嫩的小葱、碧绿的韭菜，我脑海里闪过规定：鲜活产品不能扣押。于是，我决定先把毛驴车牵到所里，拴在后院。下班后怕毛驴饿着，我特意找来一捆秸秆。

　　两天后，老农拿着自产证来取毛驴车。毛驴一见主人，响亮地叫了一声，老农转身就走。我正纳闷呢，只见他从所里找了个水桶，接了满满一桶水过来。毛驴一头扎进桶里，头也不抬喝个没完。我这才意识到，原来毛驴要喂水呢！老农用粗糙的手抚摸着驴，眼里噙着泪水。等驴喝饱了水，他招呼都不打、头也不回牵着驴走了，完全不理会一个劲儿道歉的我。后来，他在市场看到我，也从来不搭理……

　　国税地税征管体制改革后，当年的老同事相聚在一起。说起当年在市场收税的那些往事，我们不禁欷歔感慨：为年轻时的荒唐汗颜，更怀念青葱“税月”里对税收工作的那份“驴劲”和热爱……